一只句号

“你不是我，怎知我心中欢喜。”

大抵在这世间，人，只要还能喘气，就要挣扎着把新年过了。

阿诚坐在窗台上，窗子是锁着的，手脚饿得没劲，他费力才将窗户推开条缝。窗外楼下，小巷中人来人往，穿着棉衣，拎着油纸包，互相道几句新年快乐。喜庆的，毫无忧愁的，棉布袍子在街上移动着，仿佛年节能解开所有的烦心事。阿诚没感觉，只看着人归家，准备起红纸春联。他无事可做，视线来来回回，发现连街边乞儿都因路人赠予的衣食而开心。他缩着手脚，倒衬得自己凄凉。

天际渐渐烧得通红，像喜庆的红纸颜色，然后等到炽热被冷却，蓝与黑占了大块时，阿诚知道，“母亲”要接他去明公馆了。

若说实话，阿诚还是蛮喜欢新年的。

他尚吃不准“喜欢”的意味，大约是与平日的浑噩不同，想起就心里发甜，像是吃了小少爷偷分给他的糖。“母亲”牵着他，他们走去明公馆，路上越来越暗，炊烟一缕缕吹上天空，白茫茫轻飘飘，阿诚看着愣了神，下刻就被“母亲”狠狠扯了耳朵。

“母亲”对他的厌恶不加掩饰，打骂随心，哪里看不顺眼就上拳脚。阿诚最初委屈，求饶没用，躲起来直哭，哭着哭着也就麻木了，忍着躲着，咬牙支撑。

不过“母亲”这几天忙得很，没时间归家，他挨的打就少。也因为“母亲”要带他去明家，“母亲”不想让明家人知道自己在挨打，所以虽然不打了，但总要恶狠狠吓他。

“到了明家，什么当说，什么不当说，你知道吧？”“母亲”威胁地说，“你今天要是不听话，我不止回去要打你，还要把你扔出去喂怪兽。”

习惯约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。阿诚应了句，把眼泪缩回去。明公馆就在前面街道，越走越近，他心底里竟有了点希冀，不似之前冰冷麻木。

毕竟这将是一个温暖的、能吃饱的、没有打骂的除夕夜晚啊。

明公馆是阿诚活到现在见到过的最大的房子，他每次来都想在门口的草坪玩，当然不行，“母亲”直接将他扯进去，诚惶诚恐地在门口蹭净鞋子。大小姐在客厅沙发上坐着，对他笑得和蔼。阿诚很喜欢大小姐摸他头发，这令他感到温暖。

拜了年后有红包，自然落在“母亲”手里。阿诚被“母亲”领到一旁——明家的主子们都心善，要是知道他在挨打，“母亲”留不下来，所以在明家里，“母亲”看他看得可紧。阿诚只是不作声响地在厨房帮工，他知道等会有人一定会来找他。

“阿诚哥！”一个年幼的孩童跨进厨房，直直奔过来，阿诚忙把萝卜和刀放到一旁，“你可算来了！快来陪我玩！”

是小少爷明台，身后跟着大少爷明楼，见到阿诚也像松口气：“阿诚啊，快陪明台去玩吧，他都闹一天了，就等着你来呢。”

这便是阿诚喜欢新年的第二个原因了。

明台与他差着四岁，他平日里见不到同龄人，明台便是他能见到年龄最相近的玩伴了。小少爷生得极好，有些黏人，在自己的房间里明台将玩具都拿出来，与阿诚共享。阿诚也不觉得幼稚，陪着明台说话——其实多数时候都是明台自己在玩，火车一飞飞向天际，骏马奔驰跳上床头，阿诚与他说故事，明台眼睛闪着欢喜的光。

“最喜欢阿诚哥陪我玩了。”明台扔掉玩具，手脚往阿诚身上一缠，不去在意他穿的是定制小西装，阿诚身上只是手缝棉布袍，“阿诚哥，给我讲个故事呗。”

阿诚将明台抱到床上坐，他天天干活还是有点力气的：“那我讲一个关于‘年’的故事吧。”

“‘年’是大怪兽，有这么——这么大。”阿诚张开双臂，抡了好大一个圆，明台的眼睛也跟着瞪圆了。

“怪兽专在除夕夜出来吃家畜、吃人。大家没有办法，只能躲起来。”阿诚讲得绘声绘色，“结果有天一个红衣服的老爷爷出现了，劈里啪啦放了串爆竹，把‘年’吓跑了！”

“所以人们在除夕夜贴春联放爆竹喽？”明台搓搓脸，他玩了一天，有点疲倦，此时眼皮有点打架。

“小少爷，你困了吗？”阿诚站起来，想要关掉顶灯，“要不要睡一会？”

“不要。”明台胡乱搓搓脸，“还没放爆竹！”

明台爱玩闹，明镜与明楼都随着明台去放烟花爆竹，阿诚也被明台拉了去，“母亲”继续张罗晚餐。小少爷又胆子大，点了烟花和爆竹后只笑嘻嘻地站着等，明镜让阿诚将明台照顾好，明楼也跟着嘱咐，随后他们都进了屋，只有阿诚捂着怀中明台的耳朵。天空炸开万紫千红，明台被他护在怀中，他自己耳旁有千万声炸响，都不能扰乱心中欢喜。

这是阿诚喜欢除夕夜的第三个原因。

PS. 来个硬广

1月3号在北京国产FM展上出诚台小料，萌萌的摊主们是@棒棒jennychou  @繁殁 

小料就为卖个安利，内容大概如下：

《饿》正文+明台视角番外+出国后日常番外（未放出）

《夜奔》（未放出）+《归人》

其他短篇：《烟火》《伸头一刀》《礼物》

可能还会写些甜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