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句号

*收于417小料。这几天赶的都是417的稿子……标题俗气极了。

明台不喜欢雨。

桌子上摊着拉丁文课本，钢笔没扣好就扔在一旁，在笔记本上留下好长一道墨水渍。他趴在桌子上百般聊赖，毕竟青春期的男生脑海里，比起多愁善感，更多的是躁动不安。拉丁文真无聊，雨停了能去哪玩？大哥和阿诚哥什么时候回来？

巴黎比起上海，少了些湿润，多了些旖旎，法兰西的醉生梦死比国内的惶惶不安要惹人喜爱。明台想上海，更多的是在思念大姐，家国此时还只是像巨石压在心底，未曾浮到水面，他固执地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，却没料到可预见的牺牲。

现在的明台，也只是个为两个半月后的预科考试犯愁的年轻人。

他耳尖地听到大门开了又关，皮鞋在地板上踏响，该是明诚，声音比明楼的轻些，节奏也更快。明台听着这声音数秒。快来找我。他轻轻磕着自己的牙齿。脚步声经过房门，远了又近了，门扉才吱呀响起，“明台，我进来了。”

等着你呢。明台用下巴蹭了下课本。

明诚进屋便看到明台正无聊地用下巴蹭着书，小少爷没转头看他，只有个侧脸。可这一点动作也足够让明诚心痒。他忍不住走上前，手指穿过明台柔软的发丝，“饿了吧。”他像哄着猫咪，耐心又柔情，“我买了面包和蔬菜，晚上想吃什么？大哥今晚不回来，你要是想出去吃，也随你。”

“要你做。”明台的头并未挣开明诚的手，反而顺着蹭了两下，发丝蹭在掌心，麻痒，“外面下雨，我不想出门。”

这小少爷，完完全全是在撒谎呢。明诚清楚，明台的性子，最讨厌雨天闷在家里，他不过是想在明诚做饭时闹闹明诚，找找乐子——这可比到法餐馆中一本正经地板着脸有趣多了。明诚不说破，手却离开了明台的头，将一旁的钢笔扣好。

“咔哒”一声，像在告示今晚的不同。

明诚的手艺，总是要比明台好上一些的。

也许是因为家中到法国学习时年龄最小的一个，也许是因为其他兄弟的口味都叼得很，也许是因为轮值做饭时他总是替明台的班。又也许，他生来便有这样的天赋，将平庸变为不朽，甚至自己的灵魂。明台喜欢看明诚做饭，喜欢看明诚写论文，喜欢看明诚做一切令他专注的事情。这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，他的专注是世界上最最有趣的事情。西红柿的红色汁水溅到明诚的手指上，明台突然宣布，“我要吃吐司。”

“把面包和鸡蛋拿给我。”明诚没反对，锅里添了水，西红柿被简单地做成汤，只成了晚餐中的一道点缀。

明台从不知道他为何独对明诚能这般任性，也许是因着明诚的宠爱有些不同。大姐和大哥的宠爱，是藏着重量的。报恩，愧疚，和期待——虽然后者许多年前就占了最上风，可明台仍是害怕自己让大姐失望。他不忍大姐眼中露出一丝这样的情感。至于大哥，年轻人总是想挑战权威，而明楼也乐于被挑战，也从未真正地失望过。

明诚不同。

明诚对他好——图什么呢？本质上，他们均是明家的养子，待遇却有不少差别。明诚理该愤恨，该像故事里所有的反派般不知餮足，怨声咒骂，直至他们彼此渐行渐远。可明诚没有。他那般容易满足，鹿一般的眼睛里湿润平静，像是清晨的树林。明台曾是贪心的，他贪心整个世界的宠爱，可他在明诚身旁却总能静下心。明台知道，这个人比自己更值得被宠爱，却囫囵地将所有的宠爱都放在自己身上。

他不相信这宠爱来得无缘无故。睡前明诚原本是讲拉丁文，却拗不过明台，最终换成童话——绝不适合孩子阅读，未经删减美化，结局残忍又黑暗的那些故事。

明诚仍用法语低声念着，听明台的呼吸越来越轻，像已进入浅梦，他便酌情隐去了黑暗与残忍。他希望他的小少爷能被好好护着，永远也沾不上这些东西，眼底是光明，是希望，是永不熄灭的信念。

而他已经需要将这些小心翼翼地藏起来锁好了。

他将书放在一旁，刚扭身要关掉床头小灯，就有个身躯抱住自己后背，趴在耳边，软软地用气音问，“阿诚哥，你是不是喜欢我？”

天知道明诚用了多大自制力才没一肘打在明台腹部。特工训练后的身体本能，他被明台抱着，为了克制冲动，肌肉都僵硬。

“净胡说。”祈祷明台没听出什么，“该睡觉了，有时间瞎想，不如起来学拉丁文，还有两个多月就要考大学，也不见你用功。”

明台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咯咯笑起来。

“笑什么？”明诚奇怪。

“阿诚哥不会撒谎。”明台语气仍是带笑的轻快，“那你告诉我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？”

这鬼精灵。明诚暗骂。看出他人心思，却还要戳破为取乐自己。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，“爱一朵玫瑰，不需要理由啊。”

“那是因为玫瑰是玫瑰，你会因为刺而爱上玫瑰吗？或者没有理由，就只是爱着玫瑰？”

“……这不可能的。”明台继续说，“你总会因为什么而爱上玫瑰。它的美丽，芬芳，甚至是刺，或许它的本身。你一定是有个原因的。”

明诚不说话了。

明台也没有继续说话，他们在寂静的夜里拥抱，雨还没停，心脏在两具同样年轻的躯体中跳动。

终于明诚伸手关掉灯，翻过了身，将明台拉进自己的怀里，轻声骂了句，“小坏蛋。”

————

感觉到这里就可以了，但是原定的还不止，看看怎么接吧，先去玩会游戏放飞自己，除了这个，今天写太多东西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