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只句号

刚才格式被吃了……



那日蒙挚入宫，本是闲谈，不知怎的就聊到了林殊。

琅琊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，如今眉眼间也生了不知多少皱纹。身子还是硬朗，背仍挺得笔直，可时间毕竟不留情。

“小殊留下的那栋宅子，植的梅花开得正好呢。”

“哦，倒是好久没去了。”

“唉，闲来无事，我就在梅树下坐着喝了坛酒，小殊在军营里的时候，总念着回去后坐在梅树下喝酒。他说，白雪红梅……”

“……我记不清了。”

怎么可能记不清，日日夜夜，心中念着，头里想着，翻来覆去，全是这个人。而每每回想，心上的这道伤疤就又被硬撕开，所以这伤就怎么也好不了。天长地久的，也乏了，也倦了，渐渐不愿在人前提起，只好推说记不清，记不得，独自一人的时候再慢慢想，记起的每分每秒都拿来煎熬。

倒也过了这么多年日。

头上也有了白发，连孙儿都有了，梁王回想起太奶奶，于是也记着小辈们喜欢吃什么，常备着来讨好孩子们。庭生带他的长子入宫，连太后都感叹有昔日祁王的七分相似，走的时候又拎了一盒的糕点。

那欣喜似乎也感染了皇帝，梁王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，也对太后感叹了一句。

“我记得小时候祁王兄从宫里回来，带的糕点总是被我和小殊分光。”

他又想起了什么，低头喟叹似地笑了笑。

“只是他从不抢母后为我独做的那份榛子酥，见了总要先推给我，多看一眼都不肯。”

这是他这些年来头一遭主动提起林殊。

太后看他一眼，但不说破，由得他唇角笑意凄凉，比哭都难看。

再后来他母亲也离开了。

能跟他说说林殊、或梅长苏的人越来越少，他在冬日里燃起的火盆越来越多，而梅花开得一年好过一年。

于是在年关那场大雪降临金陵时，萧景琰去了苏宅。

现今他鲜少踏足这里，两次拜访间，最长的隔了数年。

前来开门的是黎刚，他后来回了金陵，回了苏宅，守着这方小小天地。

也是老人家了。

“去歇息吧，朕自己去。”

他穿过回廊，轻纱与雪花漫了他的视线，一如多年前他隔着迷障看不清他，又如现在他们之间隔着生死。梦里飞扬跳脱的林殊对他笑着，后又板着脸低头轻咳，抬起头来就成了梅长苏。可他无论成了什么模样，萧景琰只想抱紧他。

可再没机会。

他在屋子里坐了一坐，案几上并排放着两个铃铛，看得出是有人勤打扫的，无灰无锈。萧景琰盯了一会铃铛，分不出原是哪个系在靖王府、哪个是苏宅的。倒也释然，他那日悲极气极下斩断铃铛，本想将他两人关系一并斩断，他独自去莽撞冒险，早日魂归地府，也能早些见到以为死去的林殊。

你可怨我。他在心里问铃铛。

铃铛自然不会回答。

但我是怨你的。

冬去春来，神思倦怠，梁王只好将朝政托于太子。他在暖阁里休息，上了年纪得了闲，就更愿意回忆往昔，毕竟知道再不去想，就没机会想了。

年少时他素爱穿红衣。母后夸他这颜色衬他，林殊一身白衣骑马过梅林，偏到他面前才勒住马，笑嘻嘻夸他人比花艳。这倒惹恼皇七子，两人在雪地上滚成一团，收手时脸都是红的，林殊伸头过来，呼出的白气全凝在自己睫毛上。

“你穿红色真好看。”他低声说，眼睛里认认真真。

“那我就穿给你看。”

如今他早不着红衣，也没人看了，整日暗金华服裹着，都快想不起年少时的模样了。回忆时心里的疼痛也少了许多，大抵是因为心变硬了。他想着后来梅长苏跪下拦他时是否心也硬如钢铁，可毕竟不够硬，否则也不会在靖王府那般失态。

而他相比是心不够硬，现今想起来还跟刀割似的，之后还用碳火煎烤，疼到眼前发黑。

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，但他很得民心，不少百姓为他祈福。太子也担忧着，但太医只能叹气，说是多年的心病，撑到现在已是极限。

就看这个冬天了。他最后说，而皇帝在暖阁里昏昏沉沉地睡着。

萧景琰就觉得自己昏昏沉沉地过了春天，过了夏天，过了秋天，到冬天他总算精神些，但太医建议在屋里养着，他倒上来年轻时那股犟劲，谁拦也拦不住，偏要去苏府赏梅，还不让人跟。

这差事最后落在蒙挚身上，也就他跟着时皇帝的脸色好看些。

大寒那日飘了些雪花，萧景琰备了酒，屋子里火盆烧得正旺，苏宅像回到了数十年前主人还在的时候，也是两个人，温着酒，却只能喝上一小口。

“我想小殊了。”萧景琰说，饮尽了杯中的秋月白。

————FIN————


注：私设靖王后来在苏宅里植了不少梅树。



写完一看，感觉好OOC……

敲下开头的时候只是冲动，写中间时情绪波动不大，谁知到最后，敲下“苏宅”二字，情绪一下子崩溃了。

谢谢观看。